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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作完稿于1905年,创作上的一个特点是不按“顺序出牌”——第二、四乐章最早写成,而第一三五乐章写于1905年,其中第一乐章最后完成,可见在两章夜曲写完后,创作陷入了停顿,在后来的渡假旅游马勒再一次找到创作灵感,才写出后三乐章并将其嵌入其中,因此,与马勒其它作品比较,它缺乏一而贯之的主线,又多少带有一些拼贴痕迹,或者更精确一点讲,作品的精神不似马五、马六那样集中。有研究认为:如果把马六定义为悲剧作品,那么紧接着马七两章夜曲,则可以理解为马勒希望从悲剧情结中走出来,在经历了一个大张其鼓的悲剧历程后,在创作上需要平衡是很自然的事,知识分子性格上一通晓特征就是需要自圆其说,总是自己想把自己从悲调中拉出来,又总是自觉不自觉的徘徊于其间,第六交响的阴郁冷酷与悲声,需要在接下来的创作中与以缓冲与中和,而与田园风光相关的夜曲这种形式则是再好不过的选择,所以马勒一连写了两个乐章夜曲,并分别用了温馨的C大调和朗润的F大调。
第一乐章虽最后写成,仍无愧是第一乐章,它的调子辽阔旷远,神圣而雄壮,表现出大自然开阔气息,由圆号吹奏的序奏动机性主题就像一个入口,经由小号木管与弦乐一步步深入后,逐步打开空间,后又将序奏部分素材展开,并开始暗示主部主题的雏形,其中的八度音程在音乐结构中起重要作用,直接脱胎于序奏的第一主题出现在4.01分,一个带有进行曲节奏大步向前的旋律,5.36分由小提琴呈示优美神圣的第二主题,它将整个乐章带入幻想曲般的情感色彩之中,在随后的展开部中,得以使音乐在自然性与人文色彩中来回观照,6.31分进入展开部,首先围绕第一主题作变形处理,而中间部分在对序奏动机与第二主题做细化处理时最为动人,特别是10.12分由邮号开启的这一大段落,色彩丰盈、氛围浓郁,将情感色彩、宗教臆想与大自然的辽阔神秘组合于一体,使音乐发展更为深化,织体的短线条与长线条是那么天衣无缝的融于一体,再现部如历经“穿越”后的精神升华,低沉旷远的长号让情景更为坚定、神往、雄健,真是棒极了!
每听这个庞杂而气魄不凡的第一乐章时,我总是以为因第二四乐章的“夜曲”而小觑马勒此作深层次创作动因是个错意,唐斯就认为第一乐章圆号的序奏是葬礼性质的,其实何止圆号,开声弦乐的节奏型乃至整个呈示部的内质与蕴意,都能感觉出马勒并未完全从马六第四乐章的“英雄之死”中摆脱出来,如果从这个角度感受马七的“复杂”,难题与迷雾会豁然开朗,比如:序奏与主部主题一再出现的八度音程就会理所当然找到情绪上的立足点,从序奏的葬礼过渡到主部主题光辉灿烂的高潮段落、包括抒情的副部主题的题旨也就变得清晰起来,我甚至以为这个庞大段落同瓦格纳《齐格弗里德葬礼》的音义与配器相近。
第二乐章夜曲在曲式上较难归纳,但好归纳就不是马勒,之所以说马勒是推开现代音乐大门的关键人物,就在于他的音乐创作已经很难用传统的曲式结构去框架,曲式上近似扩大的三段体,但它有一个新的第二中段(也就是在第6.29分出现的C段),开声两支圆号的对话并不是明确的A部主题,它的作用是先行呈示A部主题的先声与确定阴沉浓郁的田园风情,而由木管演奏出森林鸟鸣雀跃的场景很快清理了开声的阴沉意味,明确的A部主题在1.15分出现,但你仍然可把它看作是开始圆号主题的延伸,它带有进行曲的味道,定音鼓击打出空旷而又空洞的声音,3.21分由大提琴演奏的第一中段富于温馨色彩与歌唱性,并与进行曲节奏交织在一起,它多少让人联想到第三交响的“酒神巴克斯队列”,有业界评家认为这一章夜曲有恐惧心理在其中,并由此将夜与恐惧联系在一起,这样的观点毫无道理,除了定音鼓与某些和声的低沉外,整个乐章的基调是淳厚浓郁的,甚至略带几分醉态,特别是6.29分开启的第二中段与A部及第一中段再现部分,画面迷漓纯朴,如微醉之人视角下的夜景风情,略带变形的主题透着和熙、温暖、浓郁的情思,大量使用的三角铁、碰铃与鸟鸣雀跃等都极富浪漫色彩,我听不出有恐惧的成份在里面。
而第三乐章谐谑曲倒是表现了某种惊恐情绪,但既使在惊恐中也渗透着冷幽默在里面,小提琴的飞掠若鬼怪精灵跳跃穿行,A部夜魅鬼影般的惊惶不安,既使对比性的三声中部(3.12分)也并不像评家评论所说的“明朗”,它同样带有惊惶的情趣,怪异如鬼魅之舞,这一乐章足见马勒丰富的音乐想像力与调配色彩的绝大本领,音乐邪性,但音乐构架扎实稳健、和声的根基性甚强,根音效果明显,既使是鬼影迷漓,马勒也最终让它落到地上,音乐可谓又整又立。
第四乐章夜曲与谐谑曲形成对照,音乐充溢着F大调的亲切与温暖,曼陀林的使用表明着它的异国情调,曼陀林琴属于古老的弹拨乐器,起源于意大利、西班牙一代,它让人联想到亚平宁半岛与伊比里亚半岛温暖的阳光与和熙的海风,音乐荡漾着令人陶醉的民族风情。
第五乐章现代味道很浓,回旋曲式,回旋主题雄壮而又带有几分空洞,我总感觉马勒用在这里的定音鼓很有深意,音乐上惊恐空虚的内隐多源于它,定音鼓并未给人以“根基感”,却带给人以空洞的惊吓感,雄壮多在表象,似乎故意示以大声喧哗、以声壮威,音响宏大但并不坚实,回旋主题的重复变形与几个插段新颖别致,不由让人联想到舒伯特第九交响第四乐章第二主题在C大调(也是C大调)上有力和弦所造成“石像逼近”的惊撼效果,但马勒则总是让它步步逼近、又忽而远去,饶有兴趣的重复这一过程,并由此不断积累音乐的震惊与情趣的惊吓感。
马七的不同在于它没有一个明确贯穿的情感主线,专家以夜曲标题和它率先写成判定夜曲是这部作品的中心,我以为太过牵强,最先写成的两章夜曲更多是体现了马勒从马六的悲剧中脱身,欲寻觅一块新天地的渴望,中间的三个乐章显然构成作品的重心而非中心,第一乐章才是“中心,它既回朔第六交响曲的“英雄之死”,又是通往此作交响纵深的入口,也开拓出整个作品的音响空间,同时为第五乐章现代试验风格埋下了伏笔,以至于对第一乐章演奏的成败关乎整个作品诠释的优劣,第五乐章往往被诟病,认为这个乐章松散漫庸而又谍谍不休,其实不然,在看似漫无目的的音乐中,却加杂着马勒颇具深意的音乐走向与时而显露的现代触角,在马交中,这一乐章是开始有意识地尝试音乐性与音响性结合妙用的可能性,庞杂繁复的乐思、异军突起的音型、斑驳陆离、脱离成规的音响都是这种尝试的点睛之笔,音乐的意念隐去了,音响的元素却展开了,马勒不知疲倦的、一次次重复这一过程,忽而远去、转瞬又步步逼近,这样无情感意念的重置重复,显然不是浪漫主义乐思所能解释的,把它说成不成步态、狂歌乱舞在音乐形态上或能说通,但在音乐思维上未扼要脉,在马勒这三部中期作品中,我始终不认为马七的艺术价值低于前两首。
布列兹的马勒我总是格外关注,而这版马七在温度设定上与其已往略有不同,演奏温度有所提升,因而既有浪漫色彩,又富于情调,第一乐章对主部主题强大的解释力给我留下印像,演奏浑然天成,到处给人以熟透了的感觉,尤对作品性格把握与色彩运用相当老到,此版于1994年11月录于克里夫兰,4D录音,值得一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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