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巴托克三首钢琴协奏曲 安达&弗里柴
巴托克的确够国宝,但在生前却从来没被“宝”过,一生清贫于世,为了搜集东欧(不仅是匈牙利)乡间民调民歌,不知花了多少钱、跑了多少路,就是这样的作曲大家,生前作品被演奏的机率并不多,死后才逐渐被重视,他的第三钢琴协奏曲就专为妻子而作,不过是为自己死后妻子能凭此作演奏挣钱糊口,可见生活之拮倨,可见巴托克临终前对妻儿家庭的愧疚,第三钢协完稿四天后,巴托克死去。
巴托克作有三首钢琴协奏曲,三首间风格大异,而语言独特,他本身就是出色的钢琴家,前两首都是为自己演奏而作,这套钢协堪称20世纪新音乐的典范,它是浓郁的匈牙利民族音乐语汇与现代表现主义的融合,特别是前两首,完全脱离开传统,姿肆而又有序地在一片崭新的和声领域里驰骋,初听新奇而怪异,越听越觉出魅力。
第一号作于1926年,次年由巴托克本人与富特文格勒联手首演,这是一首颇具雄性气息的作品,钢琴被当成打击乐器来使用,第一乐章奏鸣曲式,捶击性特点如雄狮般刚健彪悍,1926年的巴托克正值盛年,他需要也有能力用力量来证明自己,其实这乐章的基本走向在前38秒的引子中已经预演,呈示两个动机性的主导素材,一个:开声-第0.15分,定音鼓和铜管演奏的节奏型,另一个:0.15-0.38分、一段圆号强劲的呼唤般的吹奏,记住引子的这两条旋律,这个乐章就非常清楚了,很明显,其后的两个主题和展开,皆源自于此。
主部主题以钢琴的捶击与乐队的切分节奏构成,以D音和属音A为支点,不断向上开拓,昂扬的意志始终占统治地位,副部主题2.01分由钢琴以亲切的语调奏出,若听的仔细会觉察出它演变自引子圆号动机的变形,不过是将呐喊变成低语,轰轰烈烈的呈示部在强烈连续的G音捶击和弦上结束(第3.06分),展开部细品会觉出对素材处理非常精妙,巴托克以精雕的笔触小心翼翼勾勒着他心目中的音乐图景,初始听来与呈示部不大合拍,但张力徐徐溢发,直到再次形成高潮,才以变了形的主题再现结束。
第二乐章更是个性十足,三段体结构,没有弦乐,可当成钢琴、打击乐器与管乐的三重奏来听,但效果富于交响性,音乐动机仍然是敲击性的,鼓和镲与钢琴的华彩造成瀑布般的直落音流,钢琴与打击乐器病态般的在三连音和弦上持续敲击,从而形成音乐发展之原点,并在其基础上发展,这样的偏执敲击与管乐的低徊上扬旋律营造出悲哀的氛围,B段是木管组递次吹奏一条相距六度的悠然旋律(6 - | 5 1 6 - - - ),如秋瑟古墓,西风残映,回到A部后,不间断进入洪流滚滚的第三乐章,奏鸣曲式,音乐瞬间大开大合,音乐动机仍然在一个持续的低音上,但音乐形象不仅瞬间就“正”起来,且有排山倒海之势,让人力量陡增,配器棒极了,由小号开启的副部主题绚丽多姿,木管、响板、碰铃与钢琴联奏这一节妙笔生花,像一条闪光星带,点缀在洪流滚滚的主部主题之上,这样精妙的主副部主题配制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展开段更为丰繁,触角多维,新颖不断,想用文字解释几乎不可能。
第二号作于1931年,很有意思的一部作品,第一乐章奏鸣曲式,华丽的小号与喧哗的乐队让人联想到热闹的集市,钢琴机械跳跃的音符近似斯特拉文斯基的《彼特鲁斯卡》,音乐的确类似一个玩偶形象,由小号开始的乐队和引出的钢琴主题是两个关键的音乐动机,它构成这个乐章的主干并幅射第三乐章,也就是说:展开部重点在这两个动机上做文章,副部主题是一个快速的下行音流,由两声定音鼓引出(0.59分),它与乐章开始的引句有关联,它的作用是提供主题的间隔与对比,展开段落将主部细化处理,并以复调对位的方式发展,主部两个音乐动机在细化的过程中越来越有味道,它的上行、下行与装饰使得色彩绚丽多彩,G音和它的上属音D是这乐章调的中心音,初听会觉得有些乱,但把握住这几个主题,就越觉出音乐素材相互之间的关联与发展的精妙,虽“错落”但相当“有致”,尾声的华彩段就像是彼得鲁斯卡机械发狂的舞步,很难解释是巴托克造访了斯特拉文斯基,还是两位音乐家灵感的巧合。
第二乐章与首乐章完全相反,如果你把首乐章听成喧嚣热闹的市集,二乐章就是寂静的夜,巴托克不仅擅长节奏,也有赞美诗般朗润的如歌,他笔下的夜尤有特色,我倒希望能在其中点缀出群魔鬼怪,但巴托克的夜却总是空旷无边,只有个体的沉思与幽灵的独舞,诺大的舞台随着低音区的轰鸣向四维暗寂处浸润漫延,直到将所有生命体吞噬,听至此,已能预见到第三乐章该有多么激烈,就像黑夜过后是白天,结构属三段体,B段的急板很有效果。
粗野笨拙的第三乐章对钢琴家家也对听者神经构成挑战,回旋主题像一只硕大的北极熊,挟裹着漩流不知疲倦的来回狂奔,透着顽强的无所不能的生命力,整个乐章被它统治着,既使来自第一乐章快速音流的插段也易被忽视,这样的乐章,演奏者精疲力竭,而听者也并不轻松,却都有终了后的满足感。
第三号作于1945年,巴托克临终前四天完稿,相对于前两首的动力性能,它要柔和的多,技术难度也降下许多,但第一乐章严峻的成分与第三乐章复杂精深的对位并不好应付,倒是中间乐章让人联想到萦桓于宗教气息中生命垂危的巴托克,颇有天鹅之歌的意味,但音乐并不悲哀,三声中部的鸟语花香似一瞥天堂,气息却颇为从容,人至生命之达观境地总是理性从容的,巴托克纵有遗憾,但此刻内心平静,所以才有这样舒缓豁达、因了舒缓豁达才格外动人的天鹅之吟,听这样的音乐,解构毫无必要,文字徒劳,从略。
这版是安达与弗里柴50.60年代DG录音,法国Pristine Audio 2013再版,唱片特别注明录音来自DG LP黑胶,柏林广播交响乐团助演,安达是活跃于那个时代技艺高超的钢琴大家,演奏领域广泛,精品叠出,他两录巴托克钢协,这版在整体布局与节奏处理上好于50年代那套,速度掌握也更为恰当,稍缓的演奏步伐并未影响气度,填充性与密度感反而更好,另一卖点是指挥大家弗里柴,他的准确与道地为演奏大为增色,这两位巴托克专家让我们领略了心灵感应般的默契与完全巴托克化了的音乐艺术,弗里柴手里拿的仿佛是一根魔棒,而钢琴则在纯熟又出神入化的节奏律动中,表现着纯正的匈牙利民调风情,第一号录于1960年10月,第二、三号录于1959年9月,均录于柏林耶稣基督大教堂。
CD音源来自1183楼层主,致谢!
https://pan.baidu.com/s/1JtTk3TXopYxk02qV9VsFiA?pwd=g220 |
|